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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大好。1960年1月26日,国务院下发文件宣布,1958、1959年粮食获得特大丰收。当前粮食形势好得很,国家粮食库存在1959年6月底343亿斤的基础上,1960年6月底将达到500亿斤,而1960年6月底的实际库存仅为127亿斤。[17](2)认定消极现象仅是“一个指头”的问题,其它“九个指头”都是好的。(3)坚持大办公社食堂的政策。庐山会议后,重又没收农民自留地;1960年3月后,统一将粮食分配到食堂(不分到农民手中)。到了4月,全国农村已有4.4亿人参加了食堂。(4)将社会各界对粮食供应方面的意见,一律视为阶级斗争和两条道路斗争的反映,把群众对粮食供应方面的不满定性为“闹粮”。而“社会主义不会饿死人”则成为一条铁律,所有现实都必须经此条铁律的过滤。基于以上判断,北京对于各地粮食告急,并未予以充分重视,反而认为,造成“粮食紧张空气”的重要原因是,农民和基层社队“瞒产私分”。此即是1959年以来一直未间断进行的“反瞒产斗争”。具体到粮食问题,北京领导层采取了四项措施:(1)继续出口粮食。1958年的出口量为266万吨,1959年激增为415万吨,仅11月,就出口粮食18.8亿斤,比第三季度粮食出口总和15 亿斤还多了近4亿斤,创下了粮食出口新纪录。1960年则安排了272万吨的出口计划,实际出口265万吨。东欧国家鉴于中国宣传粮食大丰收,要求中国在 1960年供应84.7万吨,比1959年提高50%.[18](2)继续高征购。1958年的征购比例为粮食产量的29.4%,1959年上升为39.7%,1960年为35.6%.[19]到1959年11月 27日,全国征粮1077亿斤。其中,1959年10月,全国收购入库粮食241.8亿斤,比上一年同期增加153.7亿斤,即增长一倍半。[20](3)减少城乡粮食销量。1959年7月至11月,全国农村销售127亿斤,比上一年减少40亿斤;城市销售346亿斤,比上一年减少40亿斤。[21](4)调动宣传工具,阐述“好日子当苦日子过”的新概念。这个思想来自最高当国者。毛泽东在庐山会议上提出,要“富日子当穷日子过,宽日子当紧日子过,计划用粮,节约用粮,粮菜混吃,吃饱吃好”,同时要“纠正部分农民多分多留多吃粮食的想法”。北京的这些判断和措施与资讯渠道不尽畅通有一定联系。根据现有资料反映,高层虽然知道部分省、区饿死人的情况,但从大跃进以来,地方报灾系统部分失灵。其中又以河南省信阳地区为最。1959年冬,信阳地区已“遍地哀鸿”,但当地领导仍封锁消息,“灾荒报丰收”。[22]一些地方领导匿灾不报,致使北京高层无法了解到饿死人问题的普遍性。地方领导的匿灾不报又和庐山会议后反右倾的大环境有关,因为报灾就意味自我否定。因此,一些地方官眼见百姓大批死亡,也不放粮(一些地方粮库仍存有粮食),而且铁了心拒不报灾。更重要的是,最高当国者存有忌灾讳荒的心理,一些地方官对此心领神会,干脆匿灾不报。最后,在某些当政者看来,节粮与出口粮食并不矛盾,多年来一直如此,这就是“动态平衡”或“综合平衡”。于是,领导者就这样沉浸在了自己构筑的“意底牢结”逻辑分析中。但是,粮食问题似乎又很严重。在此背景下,1960年3月,北京对各地缺粮问题正式作出反应:在坚持既定原则下(没收自留地,粮食分配到食堂,不停止出口粮食),通过“组织人民经济生活”,推广粮食食用增量法,以达到节粮和支持出口的目的。1 2 3 4 5 6上一页下一页
[导读]“先进烧饭法”或“粮食食用增量法”最先是由地方党委和政府创造的。1959年5月,辽宁省黑山县卫星公社三台子管理区副业生产队创造出将“玉米先蒸、后磨、再煮”的“玉米食用增量法”。二、何谓“组织人民经济生活”?从1960年3月开始,“组织人民经济生活”一词频繁出现在中央文件和各种报刊,在当时的语境下,这个词汇包含两层涵义:(1)开展多种形式的宣传活动,向群众解释当前各项经济政策的合理性和必要性,重点解释“为什么粮食大丰收了反而需要节粮?”[23](2)通过各级党组织具体落实增产节约、计划用粮的措施,“打击阶级敌人的造谣破坏活动”。“组织人民经济生活”所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官方宣传与人民生活水平下降之间的巨大反差。1960年后,《人民日报》等不断宣传1958年、1959年取得了空前大丰收,但群众的生活却每况愈下。群众对“三面红旗”的不满,已经从城市发展到农村和边疆。一些零星资料对此有所反映:福建省晋江县深泸渔民“攻击”粮食政策说,毛主席当主席,一顿吃四两;刘少奇当主席,一顿吃三两;以后再一个主席,不知吃几两?晋江县华侨侨眷八九千人,“争着要出国或跑香港”。[24]沈阳“有一些坏分子扬言”,给饿饭的孩子照个像,给毛主席寄去。包头钢铁公司有几个工人甚至要把带沙粒的小米饭送给毛主席。[25]……针对各地出现的大量不满言论,各级党委把加强专政和思想教育结合起来。公安部长谢富治要求各地专政机关“高举毛泽东思想红旗”,重点打击五类分子的 “造谣”、“诬蔑”和“反动言论”。[26]在打击、震慑阶级敌人破坏活动的同时,各级党委重点向群众宣讲“十年伟大成就”和“今后的幸福远景”,以澄清群众的“模糊观念”:一,粮食究竟有没有取得大丰收?正确答案是:“坚信粮食取得了大丰收,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有任何动摇”。[27]二,为什么粮食大丰收了,还要号召节粮?为什么各条战线都取得了胜利,却买不到日用品?正确的答案是:“不是粮食少了,而是吃得人多了”,“不是东西少了,而是买得人多了”。[28]三,小家有小家的困难,国家有国家的困难,群众应设身处地,站在国家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不应一讲节粮就埋怨、发牢骚。四,社会主义绝不会饿死人,说农民被饿死完全是阶级敌人的造谣、诬蔑。上述种种充分说明,以国家权力为后盾的意识形态,在修复和具有极其强大的功能。同时,这种具有强制性质的意识形态,也有它“柔性”的一面,它能够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类平民化语言诉诸并调动群众的情感,使其服从于自我克制。现实世界早已是满目萧肃,但经过意识形态的过滤,就变幻为“万紫千红”, “满园春色”。只是这种意识形态的遮蔽效果实在过于强大,竟也误导了领导者的常识思维,严重影响了他们对形势作出正确判断。1960年5月,北京领导层开始逐步知晓粮食问题的严重性质。事情的起因是,辽宁工业基地和津、沪的粮食供应已难以维计,但直至此时,北京对粮食和农村危机的深度和广度仍模糊不清,而仅将问题理解为调运粮食出现了困难。28日,中共中央向各地发出紧急调粮指示。6月6日,中共中央再度发出《关于为京、津、沪和辽宁调运粮食的紧急指示》。令人惊奇的是,即使到了这一步,一些领导干部仍在继续隐瞒饥荒的真相。周恩来以后回忆道,在1960年夏天召开的北戴河会议上,他本人“已经意识到粮食有问题,但大家不承认,结果把真实情况给掩盖起来了”。[29]周恩来所说的“大家”既有中央干部,也有省级大员。就在这次北戴河会议期间,毛泽东召见李富春、薄一波、陈正人谈话,要求全国大搞小洋群、小土群,今冬要动员7000万人来大炼钢铁。[30]毛的这个指示很快就具体化为1960年7月后兴起的“保粮保钢运动”。“保粮保钢”运动的核心是试图以政治运动的方式提高钢产量和解决农村粮食问题。虽然中央到此时对各省的粮食情况仍不摸底,[31],但大致已知道粮食出了大问题,这才有了“全党动员,大办农业,大力粮食”。无庸置疑,在全国人民尤其是广大农民饥肠辘辘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完成1860万吨钢生产的任务,而在继续坚持公社食堂制度的前提下反五风,动员干部下乡整社,对解决大饥荒显然也无济于事。就在“保粮保钢”运动全面展开之际,农村饿死人现象已发展到令人恐怖的程度。仅山东省章丘县黄河公社一地,从6月初至8月15日,已死亡642人。其中8月1日至15日,死亡229人,平均每天死亡15.2人。[32]在非常形势下,北京高层终于完全清醒。9月7日,中央发出《关于压低农村和城市的口粮标准的指示》,规定除少数重体力劳动者外,城镇居民每人每月降低2斤口粮。文件首次承认“夏收之后,浮肿病、非正常死亡和人口外流现象继续发生”。1 2 3 4 5 6上一页下一页
[导读]“先进烧饭法”或“粮食食用增量法”最先是由地方党委和政府创造的。1959年5月,辽宁省黑山县卫星公社三台子管理区副业生产队创造出将“玉米先蒸、后磨、再煮”的“玉米食用增量法”。三、大饥荒日趋严重,全面掀起代食品推广运动粮食空前紧张,广大农民食不裹腹,就连较为富庶的江苏省扬州地区,也到了“天天喝粥,有粥无菜”的境地,泰兴县在1960年5月10日至8月15日的 96天里,每人口粮仅82斤。[33]1960年底,东北三省农村人均口粮已减至232斤,比1957年减少了55%.[34]至于豫、皖、川、鲁、甘、青、桂、黔等农村部分地区,则早已是道殣相望,村室无烟。而国家的粮食库存已到了最低警戒线–––1960年7-8月粮食库存比上年同期减少了100亿斤。[35]作为应付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的一项直接措施,北京正式向全国发出号召,要求各级党委政府、机关、学校,全力开展征集代食品活动。8月10日,毛泽东在北戴河中央工作会议讲话中说,秋收力争要多打粮食,无论哪一个省、哪一个县、哪一个公社,多打粮食,多搞菜,多搞代食品(野生的),总之,韩信点兵,多多益善。[36]毛泽东虽没问粮食为何打不出来,但他毕竟明确提出要“多搞代食品”,这样,宣传机构又有了新的工作目标。从前一阵铺天盖地的宣传粮食大丰收,到眼下鼓动全民大搞代食品,这个弯子实在转得太大,竟使得意识形态机构一时还不知道如何向人民解释这一切,只能空洞地开展“三大万岁”(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宣传活动。直至1960年10月,《人民日报》在国庆社论中才对形势作出了新的解释。社论称,“两年来,全国大部分地区连续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造成粮食严重减产”。社论并宣称,“人民公社已使我国农民永远摆脱了那种每遭自然灾害必然有成百万、成千万人饥饿、逃荒和死亡的历史命运”。社论作者当然知道,就在这篇社论发表之时,全国各地农村正在发生大面积饿死人的情况,但事实归事实,宣传归宣传,他们选择采取了“硬着头皮顶住”的方针。然而,面对各地饿死人的警报,总得想出解决问题之道。1960年11月3日,周恩来主持起草了中共中央紧急指示信(12条),在继续坚持公社食堂的前提下,对农民作出了一些让步,希望通过政策调整,迅速扭转饿死人的现象。11月14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立即开展大规模采集和制造代食品运动的紧急指示》,根据中国科学院的建议,向全国推荐了一批代食品。《紧急指示》决定,成立以周恩来为组长的中央瓜菜代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正式提出“瓜菜代,低标准”的口号。在各省成立“除害灭病”领导小组,普遍建立“人民生活情报网”,具体落实瓜菜代的任务。所谓“瓜菜代”,就是以瓜果、蔬菜代替粮食作为主食。其实,在饥馑遍地的1960年的广大农村,早已无瓜无果,百姓且已把树皮、树根、野菜、观音土代替粮食吞进肚里,所以瓜菜代小组的真正任务是动员开发代食品。在现代汉语中,“代食品”一词最初出现于1955年。在统购统销运动中,广西灵山县数千人因缺粮上山采取野果、树皮充食。这种非谷粟类之物质从此就被冠之以“代食品”之学名,开始出现在官方通报中。之所以将野菜、树皮等名之曰“代食品”,其关键的考量是意现形态所要求的政治立场问题。从“无产阶级政治立场”出发,旧社会劳动人民吞糠咽菜不能称其为食用代食品,而社会主义集体化和人民公社运动中农民所食的稻秸、橛根、玉米芯一类必须称之为“代食品”。以后相延成习,“代食品”一词逐渐进入现代汉语语汇。在统称为“代食品”的各类物质中,大致可分为两类:(1)自然生产类的动植物小球藻,及其它水生植物(红萍等);各类农作物(玉米、水稻、小麦、高梁等)的秸杆;各类植物(蚕豆、豌豆、洋芋等)的橛、根,土伏林等;冷树皮;各种野菜(野口头、鹅子草、泥鳅稿、野芹菜、野池米、毛姑、豆瓣菜等)及野生菌类;各类作物枝茎(红薯秧、豆角皮等);各类野生果实(橡子、栲槠、芭蕉等)各类昆虫……(2)合成类(用霉地素、链孢素作基本原料)人造肉精、人造肉精粉;人造肉(又称人造成型肉)、人造肉丸子、人造肉汤;人造奶;人造食用油脂…在上述各类代食品中,小球藻得到了中央和各级领导机关的特别重视。小球藻原是一种水面浮生植物,1960年上半年,上海等地最早将其用于猪饲料的食用。由于粮食空前紧张,生猪存栏量急剧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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